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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被驅逐的王女(二)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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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被驅逐的王女(二) (1)

石油,是工業社會的主要能源之一,是工業的血脈,掌握了能源,也就掌握了工業的命脈。

這個世界的工業還沒開始發展,目前石油還沒有大作用,但是陸溪判斷,很快就會有了。

陸溪帶著格雷西和查理兩人駕著馬車,把她的領地稍微巡視一圈,認了認路,也在心裏確定了一下這塊封地大致的情況。

屬於她的這塊封地,看上去果然十分破敗荒蕪,除了這一大片油田,還有其他的荒地荒山,耕地很少,人也很少,說是寸草不生也不為過。

這片領土,肉眼可見的好處就是足夠大,一眼望去,一望無垠。

受限於地形和交通工具,陸溪根本沒法一天走完,在她估計著天快黑下來的時候,就讓查理駕車回到了城市中。

格雷西依舊一臉憤憤,這一天下來,她累極了,但見陸溪一個纖弱的女孩沒有一丁點的抱怨,她也沒有抱怨什麽,跟在陸溪身後,朝陸溪嘀咕著一些她知道的小道消息:“我聽說,吉姆的父親是一個鄉紳暴發戶,家裏有點小錢但依舊不夠體面。直到後來,吉姆的舅舅因為沒有留下子嗣,把伯爵的爵位傳給他,他才有了地位。哎呀,吉姆成為伯爵後,迫不及待的炫耀他家那些錢,揚眉吐氣驕傲得像個小公雞,在路上都是橫著走的。後來在王城裏和其他的紳士決鬥,被排擠了,才能往西邊謀個生計,成為這個破落地方的城主。以為他總長點記性吧,要是他對殿下好點,指不定殿下還能拉拔他一把,帶他回王城去!現在,門都沒有!”

格雷西對陸溪有著盲目的信任,陸溪說,她會帶他們回去,她就堅信陸溪能做到。

她口中所說的吉姆,就是這西邊小鎮的領主,那個把一片荒蕪地劃給陸溪的人。

可以看見,格雷西對這塊地還是極其不滿意的——剛才陸溪的話,她壓根沒聽進去。在格雷西心裏,這裏就是個老鼠都不屑的定居的鬼地方,她寧願陸溪回到皇宮,雖然被人排擠,可至少皇宮那裏受不到寒也受不到冷。

陸溪知道格雷西在想些什麽,她聽得出她言語間對這塊土地的嫌惡,可是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,陸溪就任由她去了。

陸溪的心中在思考別的事情。

她的領地雖然“富饒”,但是這裏是個鬼城,沒有人。

有人,才有一切。財富和資源都是隨著人的流動而流動的,如果沒有人,那麽那些石油放在地裏也體現不出它的價值,甚至和沒有一滴石油在這,沒有區別。

不能被有效發掘利用的資源,是沒有價值的。

所以當務之急,是要怎麽招攬更多的人過來為她所用。

陸溪腦海裏迅速的回憶了一下這個國家的法典,很快的,她從中過濾出了有效的信息。

在這個國家裏,領主對自己的領地有絕對的權利,他只需要對上級負責,對國王負責。國王不負責管理領地,只需要管理管理領地的領主,高高在上地站在生物鏈的頂層等著接受臣民的供奉,就足夠了。

正因如此,王室並不是□□專權,他們更多的是充當一個吉祥物的作用。看上去高高在上身份尊貴,實際權利基本都被教廷架空,大事全是教廷說了算,唯有一些吃穿住行的小事,是由他們自己說了算的。

簡而言之,就是被妝點得漂亮動人的傀儡娃娃。

在這個國家的法典裏,在一定的範圍內,王室成員擁有特權,但更多的時候,他們只需要充當一個花瓶的角色。

就比如露西被選擇成為王位繼承人的王姐,就是一個最成功最完美的吉祥物。

陸溪是不打算再回去爭權了,一個被架空的王朝,哪怕她搶過來,也沒什麽意思。奪得王權並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,即使她拼上所有,皇冠加身,她依舊什麽都做不了,只能成為下一個吉祥物,重蹈今日昨日諸位國王的覆轍,如同傀儡一樣端坐在王位之上,卻不配擁有自己的自由和思想。

做一個漂亮卻毫無主見的傀儡,對陸溪而言,是可怕的——比死亡更可怕。

所以,她要走一條更加難走的路。

因為另一條路,雖然道阻且長,可它的前途,是真正光明的,是值得她付出汗水與努力為之奮鬥的。

陸溪心裏有了打算。

一個國家的體量,要想讓它崩盤,只能從內部開始撬動,讓人民群眾發揮個人的力量,才能推翻著龐然大物,呼吸自由的空氣。

她有幸學過偉人的思想,看過偉人的著作,知道這個時候最能發揮的是人民群眾的力量,而不是回到腐朽的王朝中去。

仔細數來,陸溪現在也並不是一無所有,她有一塊遼闊的土地,兩個下屬,以及一些體己的珠寶。

這些就夠了。

陸溪垂眸,雪白纖細的脖頸微微彎著,露出一抹優雅的弧度來,舉手投足間,顯得分外高貴。

格雷西的目光停在陸溪身上。

她的姿態、她的容顏,都當得起一國公主的名號,宛如神只,應當被好好地保護在溫室中,被民眾奉若神明,可是……她的公主卻蝸居在這麽簡陋的地方,甚至都不能做到衣食無憂。格雷西看著陸溪,心中越發覺得難受,很快,她又變得淚眼婆娑,眼眶濕紅,像是心碎一樣,捂著自己的心口,喃喃道:“可憐的孩子,可憐的孩子……”

陸溪一雙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來,轉頭看向格雷西,“格雷西,不要因為過往的失意而自怨自艾,人是需要往前看的,不要讓昨日的悲傷來阻礙前行的步伐。”

她的語氣變得義正言辭起來,不過,依舊是溫和的。

陸溪沒有責怪格雷西的意思,這個善良的老婦人,只想將她以為的最好的東西送到她前面。只是她不明白,她想讓她回到皇宮繼續過一個美麗的公主該過的生活、就像以往那些美麗的公主那樣,可是,那種生活卻並不是她夢寐以求的。

為了防止產生一些誤會,陸溪決定和格雷西說清楚,“格雷西,我們要往前看。”

格雷西抹抹眼淚,不說話了,只點點頭。

她的公主,有顆鉆石般的內心,晶瑩剔透,漂亮無比,但也無比堅硬,格雷西低下頭,她太容易陷入悲傷中去,這樣會給她的公主拖後腿,她不可以這樣,她還需要多學學。

“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錢?”

陸溪等著格雷西情緒穩定下來,才緩聲問她。

在王宮時,格雷西就相當於陸溪的管家,掌控她所有的事物。從會客到家庭瑣事,從衣著打扮到金錢財寶,都是格雷西經管的,事無巨細。格雷西雖然多愁善感,可她為人謹慎,工作時細致認真,不會出一點錯子,陸溪想要知道自己目前的財富狀況,就是問一句話的事。

格雷西仔細算算之後,回答道:“還有120枚金幣,1345枚銀幣,和12045銅幣。”

在這個世界,在酒館裏一杯啤酒的價格大概是三個銅幣,一頓飯菜的價格是五十個銅幣。

這些財產,對於一個普通的人家來說,想要過上富裕的生活綽綽有餘,可是作為一個公主,甚至無法維持該有的體面。

一件參加舞會時要穿的禮服和水晶鞋加起來,甚至都不止這個價格。

財產餘額和陸溪猜測的大差不離,她心裏有了把握,點點頭,“應該還有珠寶吧?把我的珠寶全部變賣了。”

作為一個王室成員,陸溪應該是最窮的了。她的兄弟姐妹們,不是經商就是有富饒的財產和領地,光是靠臣民的稅收就是一大筆收入。

而她什麽根基都沒有,金幣銀幣全是她這些年存下來的,省吃儉用,一個銅板都不舍得浪費,存得十分艱難。

格雷西大吃一驚,下意識出口阻止,“殿下!您沒有多少珠寶的呀!就連唯一一定王冠,都是您成年時才獲得的,上面只有一顆藍寶石和二十顆鉆石和珍珠。要是變賣了,您以後出席典禮和慶典,就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體面了!”

出席?哦,不,她應該沒什麽機會出席什麽典禮了。

就連格雷西口中的那頂王冠,實際上也並未給露西帶來任何的體面。因為她的頭冠,寶石不夠大,鉆石不夠多,款式不夠新穎,不管怎麽著,都會被她的兄弟姐妹比下去。

這頂王冠並不能給她遮風擋雨,也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的好處,只有一個空空的名頭。這樣太過花哨的裝飾品,永遠不是她需要的東西,尤其在此刻急需用錢的情況下。

陸溪扶著額頭,輕輕嘆一口氣,道:“格雷西,我明白你的苦衷和擔憂,但現在我需要一大筆現金,才能重新獲得尊重。”

她見格雷西還在固執地難過著,繼續勸說道:“我如果拿不出錢來,連一個可以待客的客廳都沒有,還談得上什麽公主的體面呢?”

格雷西怔住。

接著,又覺得難過起來。

要知道,這個皇冠,是她的小公主唯一擁有的裝飾品吧,她的小公主那麽美麗,就該用這些漂亮的寶石相襯。

連唯一的皇冠都要賣掉……這裏真不是人待的地方,這才剛到這裏多久啊,她的小公主就要將自己的皇冠變賣了。

可憐她的小公主,要在這裏不知道呆上多少年。

格雷西忍著心裏的痛,眉頭緊鎖。

陸溪繼續道:“不過你放心,今天花出去多少錢,我以後就能成百成千倍的賺回來。我如今遠離王城,沒有父王的庇護,沒有母親替我打算,吉姆對我並不友好,我如果不自己打算,還能怎麽辦呢?聽我的吧,格雷西,我需要這筆錢來傍身。我能依靠的,只有自己的能力,而不是這頂被父王施舍的王冠。”

格雷西被說動了,她點點頭,果真開始幫陸溪清點餘下的珠寶。

只不過這個過程對她來說,仍然無比艱難就是了。

本來只說要變賣一頂王冠的,可說著說著,不僅王冠要變賣,項鏈要變賣,手鐲要變賣,耳墜也要變賣。甚至裙擺上綴著的水晶和珍珠,也要拆下來變賣!

格雷西說不出的心疼,可又無法挽回殿下的心意,只能一邊哭,一邊拆卸裙擺的珍珠,哭得像個孩子。

陸溪松了一口氣,閉上眼睛,假裝沒有聽見格雷西的哭泣聲,硬著頭皮靠在馬車車邊上休息。

進了城時,已經是傍晚的時候,街道上落滿夕陽的餘暉,陸溪一行人到了城門前。

查理翻身下馬,高聲道:“殿下,已經到了。”

說著,伸手要把她攙扶下來,態度恭恭敬敬。

陸溪鉆出馬車後,看他一眼,卻並沒有將自己的手放到查理的手中,而是自己跳下來。

穩穩當當,落到地上。

查理一頓,默默收回了手。

這陣子的風浪,使殿下變得更加堅強勇敢,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女孩了。

陸溪找了一家旅館,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,她和格雷西一間,緊挨著的是查理。

歷經一路上的舟車勞頓,查理和格雷西一沾到柔軟的枕頭就立即睡過去,陸溪雖然疲憊,卻沒有多少困意,非但不困,她想著自己的計劃,想到緊缺人手的現狀,翻來覆去睡不著,於是爬起來,趁著這個時候,獨自走出旅館,來到城市的街上,打算獨自探索一番,看有什麽門路,能讓她找到幫她的人手。

她身上帶著一百枚銅幣,徒步走在街上。

這對一個單身女性來說,不管任何時代,夜晚獨自走走街頭都是很危險的事情,但手中握著匕首的陸溪卻不這麽想。

這把削鐵如泥刀柄嵌著珠寶的匕首是陸溪唯一留下來,沒打算變

賣的東西。

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盯上了陸溪,那危險的,應該是對方。

經過這麽多世界的摸爬滾打,還有格鬥技能的加成,在這個世界中,一般的兇徒對她沒有任何危險,這也是陸溪為何如此大膽的原因。

這裏沒有宵禁,夜晚的時候,依舊有不甘寂寞的人出來尋歡作樂。

出來一些妖嬈的女郎,還有些青壯年都在活動。而這部分人,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酒館。

酒館魚龍混雜,來往的許多人形形色色,在這裏能遇到各種人,什麽樣的都有。一些無家可歸,難得有點錢的流浪漢喜歡來揮霍一把,喝一杯,一些有錢的貴公子也會出來,到酒館這種地方,獵個艷。

陸溪作為一個外來人,要想最快速的打聽消息,最好的去處就是酒館。

她走進去後,點了一杯麥酒,付了三個銅幣。

吧臺的服務員隨便看了她一眼,見她一身簡簡單單的男裝,燈火昏暗,他沒註意到她的臉,很快低下頭,隨口開始介紹起了酒館裏的業務,“先生,我們酒館還有別的付費項目,最適合您這樣的紳士。”

陸溪淡聲道:“不需要。”

是一個女郎的聲音。

服務員怔了一下,給她倒完酒,隨後擡起頭來,這次他目光直直看向陸溪的眼睛,入目,是一張嬌艷到過分的臉蛋。

女郎戴著一頂帽子,一頭長發被裹進去,只能看到鬢角黑色的發根。她穿著寬松舒適的男士服,氣質淡然,雖然打扮不倫不類,但因為這張令人驚艷的臉,服務員敢打賭,哪怕她身上披著一個麻袋,都會比那些精心打扮過的人更惹眼。

怔了許久後,服務員才訥訥道:“失禮了,女士,像您這樣的人,不應該夜晚出來。”

他笑了笑,給了陸溪一個善意的提醒,“夜晚蟄伏森林的狼和城市的獵手,對您這樣美麗的女士來說,十分的不安全。”

陸溪收下他善意的勸告,她也笑了笑,“謝謝您的勸解。”

卻擡起手,用拇指在脖子上畫了一道痕。

陸溪雖然笑著,眼睛卻充滿了狠意,“不過我是獵手,不是獵物。”

服務員收起笑,不再說話了。

在這裏,每天遇到數不清的人,一些潑辣有實力的女郎也不是沒見過。就是……

他還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獵手。服務員想。希望她說的不是一些逞能的漂亮話,這麽美麗的女士,是一定會吸引到強悍的獵手的。

陸溪喝了一杯麥酒,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酒館的其他人。

酒館裏的客人如她所想的那般魚龍混雜,有的在談生意,有的在聊天,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,互不相幹涉。

“我想知道一些事情。”陸溪掏出五個銅板,推給服務員,“請您喝杯酒。”

她悄聲問道:“我想找一大批人,最好是黑戶,能隨時跟我離開,您知道,這種人上哪兒找嗎?”

服務員又楞了一下,這回他的面色變得有些不好看:“女士,您是想做人口生意的嗎?”

有些來這裏喝酒的船員會談天說地,說了不少遠洋渡海的事情。服務員聽了不少,知道不少事情。人口生意是這世間最邪惡的勾當,那就是個地獄。

如果她是做人口生意的,那她可真是張了一張女神的臉,卻有顆惡魔的心臟。

陸溪看到服務員的臉色,大概也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,她有些哭笑不得,輕嘆道:“我家有個礦場,需要不少人幫我幹活。我知道,城市的居民勞動力很貴,我聘請不起,想要壓縮成本。”

說到底,陸溪想要的不僅僅是一些打工幹活的人,她還想把人拉攏到自己的領地去。有了人,就有了稅收,她的事業也能搞起來。

陸溪這麽一說,服務員就立即明白了。

這種事情,不少見。

他喜滋滋收下五個銅幣的小費,伸出兩根手指:“第一,您可以使用黑發的仆役,他們只要給錢,什麽都肯幹。甚至,只需要一個面包,就能為您所驅使。”

說完,他才意識到,面前這個面容精致的女士,也是一個黑發人。他噤聲,打量她一眼,見她沒什麽表情,才繼續道:“第二,您可以找街上的流浪漢。領主懶得管他們,哪怕是死,也想讓他們往死,不打算管的。只不過,他們都是一些懶鬼,骨頭早壞了,要想馴服,很困難。所以我推薦第一種,他們貧窮,卻並不懶惰,十分努力地為了生活奔波,非常適合您的要求。”

因為黑發人地位低下,哪怕受了不公平,也無處去說,所以可以隨意壓榨。可以給他們最低的工錢,讓他們幹最累的活。只要他們還想溫飽,還想活下去,總是要引頸待戮的,因為這個世界,就是這樣。

已經約定俗成。

陸溪表情沈了沈,她得到了有用的消息,站起來,對服務員說道:“謝謝您的款待。”

說完,她離開了酒館。

陸溪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和思路了,黑發人確實是不錯的選擇,只不過她不想將他們當做仆役,而是各取所需,他們為她提供勞動力,與她共同建設她的領土,她可以讓他們生活安定,滿足他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。

打工的人已經有了,剩下的就是屬於她名下的臣民,可以給她提供稅收的所屬居民,被她招攬過來的黑發人會成為她的臣民之一,但是還不夠。

陸溪沒有立即回到酒館,而是繼續走在夜晚的長街上,漫無目的地。

越走越偏僻,街道兩邊的燈火逐漸暗淡下去,這裏人雖然少,到處是人影,卻並不繁華,多的是些流浪貓和流浪漢。

借著月色的照耀,陸溪能看到流浪漢的樣子。

流浪漢東倒西歪躺在地上,雜亂之中有著地域的劃分,每個人躺下的地方都是他們選好的領地,用木炭畫出來的界線嚴格區分,其他人不容許侵犯。

陸溪和其中一雙眼對上,發現他的眼睛裏沒任何的波動。他們面無表情看著陸溪,瞳孔沒有光亮,看不到任何活人的神采,反而透露著一股行將就木的老氣。

他們這些人飽經風霜,嘗夠了生活的苦,挨過餓,早就對世界已經沒有什麽熱情和期盼了,不過是憑借著動物求生的本能,繼續地活著,麻木地活下去,活著沒什麽快樂,死亡便沒有什麽痛苦。

如果有一天,能在睡夢中毫無痛苦的死去,對他們來說或許是一種幸福,是上帝還沒有拋棄他們的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證據。

面對忽然出現的人,還是一個幹幹凈凈、看上去有些體面的人,他們中間引起不小的騷動,但也只是很小的騷動而已,他們甚至懶得直起身來看陸溪。

只是,有些人認出了陸溪是個身材姣好的女郎,一雙眼立即流露出異樣的神采。

不知道她想幹什麽,但可以確定的是,這樣的深夜,一個獨身的女郎來到這種貧民窟,這不是羊入虎口嗎?這種送上門來的小羊羔,哪裏有不好好享用的道理?

有個膽子大的流裏流氣的人率先沖上來,想揩把油,可他還沒接近陸溪,就被人迎面踹了一腳,幾乎把他的門牙踢飛了。

對陸溪來說,抵禦外來的攻擊,幾乎成為了她的本能,甚至先於她的思考,身體就已經做出了該做出的行動,動作利落,力道紮實。

“該死!”那人罵了一句。

因為女郎展露出來的身手,使其他不懷好意的人也打消了念頭,不再貪婪的望著她。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,能不惹麻煩,就不惹麻煩。要是這彪悍的女郎怒了,打他們一頓,對他們來說都是要命的懲罰。

陸溪懶得理會他,目光繼續在人群中搜尋,最終,她的目光落在一個男人身上。

男人懷裏抱著一個滿臉驚懼的女人,女人懷中還抱著孩子。他和別人的狀態不一樣,別人對陸溪的打量,或者好奇,或者垂涎,或者漠不關心,只有他,一直緊緊地盯著陸溪,但是,他的目光是防備的。

不止是目光,還有他圈緊了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動作,都讓這個男人呈現出一種防禦的狀態。

他在防禦陸溪。

或者說,他在防禦外來者——

防禦所有可能傷害到他的家人的外來者。

一個有家室的流浪漢,這可不多見。

同時,一個上有老下有小、同時對自己的家庭有責任感的人對陸溪來說,是好收服、也是她願意收服的人。

他身上有責任,要養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,就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。只要給他一點點希望,他就能堅持下去,不會半路不幹,而她能提供給他一個比現在好得多的環境,能讓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得更好。

等她做出成績,讓這人和他的家人過得更好了,就會有更多與他相似的人、或者想要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好一點的人慕名而來,到時候,她的版圖會進一步地擴大。

所以,收服眼前這個男人,和他背後的家庭,是陸溪要走出的第一步。

陸溪指著他說:“我有事找你。”

如陸溪所想,男人並沒有動。

甚至,他圈著自己妻子和孩子的手臂變得更加牢固了一些,也許是陸溪方才的身手嚇到了他,也許是他還遭遇過別的什麽事,總之,對於陸溪,他明顯是更加抵觸了。

“我有個任務要找你,酬勞不菲。”陸溪下了大鉤子,繼續引誘他。

錢是他最需要的東西,這回他不會不為所動。即使有疑慮,也一定會和她聊上幾句的。

聽陸溪這麽一說,其他人也紛紛收回目光,不再好奇的打量,而那個有家室的男人果然松動了。

他和妻子對視一眼後,從地上起身,來到了陸溪面前,問道:“真的有酬勞?”

陸溪先拿出了一個銅板給他,“你跟著我走,我會給你更多的酬勞。”

男人接過那枚銅板,眼裏的神色波動變得更加厲害,他忽然轉身,將銅板交給了自己的妻子,與自己的妻子低語交談了幾句,再度在妻子哀傷無比的目光中,直起身來離開,走回到了陸溪面前。

“我願意跟你走。”

他說完,回頭,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。

陸溪原以為他的防備心那麽重,不會那麽容易跟她走,她還準備了一些別的勸他的話,想讓他看到她的誠意,卻沒想到,竟然這麽容易?

陸溪在這短短一瞬間,明白了一件事。

真正走投無路的人,給他一點點甘霖,他都會抓住的,哪怕前路可能有危險。

因為要是不跟她不走,可能連最初的那一個銅板都拿不到。

可能對他來說,比起一個銅板來,危險都不算什麽。

這個男人,確實誤以為前路會有危險,所以他的目光中才會帶著不舍與沈重,頻頻看向身後的妻子孩子,而他的妻子才會眼含淚光。

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跟著她走了。

只是一個銅板就可以讓他冒險,他的處境遠比陸溪想象得要糟糕。

像他們這樣的人,也不是成日就混吃等死的。偶爾,他們也能找到一點活計。有些吝嗇的商人需要有人去做苦力,就會來找他們,一般就只能賺個辛苦錢,勉強一天的溫飽。

今天他們已經很累了,只有尼爾這種家夥才會拼了命的掙錢,因為他的漂亮妻子剛生下一個孩子。妻子和孩子,都需要他來養活。

陸溪:“叫什麽名字?”

站在她跟前的男人回道:“尼爾。”

尼爾的身材是流浪漢裏罕見的雄壯魁梧,他盯著陸溪問道:“你有什麽活?要是太廉價我可不幹。”

他比了比自己身上的肌肉,一臉驕傲:“我最有力氣的時候,可以同時扛起三袋米,如果工錢合算,我會給你做工。”

陸溪笑了笑,說道:“我還需要更多的人,需要你幫我註意。我用人有幾個要求:第一不能惹是生非,不服管教;第二要有服從的意識,當我發布號令,不喜歡別人來反駁我。簡單點,也就是乖巧,聽話,不惹事,明白嗎?”

尼爾楞了一下,然後緩慢的點下頭來,有些懷疑的看向她:“你能雇傭這麽多人?”

“你有多少我要多少,前提是,要達到我的要求。”

“明白了,不會讓您失望的!”尼爾發自內心的喜悅,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大金主,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幹嘛的。

但只要有工作,就能養家,就能溫飽。

流浪漢也不全是懶漢,有些是破產不得已流浪,有些是身體殘疾流浪,他們都要不得已的苦衷才會淪落至此,如果有個希望擺在他們面前,他們會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的抓住!

“明天中午,我還會繼續來到這裏,希望到時候,你能把人找齊。

陸溪遞給他十個銅幣,當做甜頭。

尼爾呆了一下,當他接過銅幣時,還有種不真實感。

他出去幹一天的苦工,最多也只能拿到六七個銅幣,買幾個面包就花完了,有時候饑腸轆轆飯都吃不上。一下子什麽也不幹就能拿到是個銅幣,對尼爾來說,算天降橫財。

心中糾結了許久,尼爾還是忍痛把五個銅幣退了回去,他說道:“感謝您的慷慨,可惜我還沒有做什麽,沒有令您滿意,不能接下您的酬勞。”

陸溪沒多說什麽,把錢收回來。

如果尼爾能領她滿意,以後有的是好處。此時他表現出來的分寸,令陸溪無比滿意。

告別尼爾後,陸溪才回到旅館中。

此時的格雷西依舊酣睡,完全沒意識到,她的公主殿下趁著她睡覺的時候,幹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。

查理和格雷西醒得很早,他們昨夜睡得太沈了,覺得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,一大早就起來忙碌。

查理照例巡邏一下周圍的環境,確定沒出現什麽可疑的人物,然後站在陸溪的門口守護她的安全。

格雷西則是整理好陸溪的衣裙,想要把她打扮成最美的公主。

可以看到裙擺被拆下來的珍珠,又看看公主已經放下來的盤發,格雷西最終深深嘆口氣,沒有繼續忙活這些事情。

她的公主,如今已經不是一朵嬌養在溫室裏的花,每天只等著接受她的精心裝扮了。

陸溪很快醒過來,果不其然,她今天還是一身簡便的男裝。襯衫、褲子、皮靴,戴著一頂帽子把黑頭發盤起來,從背影看去,就是個十足的假小子。

在旅館的大廳裏用完了早餐,陸溪吃了一個口感不是那麽綿密的面包和腥味有些重的牛奶。

因為處理工藝不到家,加上食材的限制,真談不上什麽好吃。但即便如此,這頓早餐在其他人眼裏,依舊是不可多得的美味。

上個世界的經歷告訴陸溪要及時行樂,有條件的時候萬萬不能虧待自己。轉眼就到了這個世界,衣食住行,沒一樣方便的,可真苦死她了。

推動工業化進程,勢在必行。

她想每天都在柔軟的席夢思床上醒來,想用抽水馬桶,想用天然氣簡便的煮一頓早餐。

“殿下,您吃好了?”格雷西問她。

陸溪用餐布擦擦嘴角,低聲道:“好了,格雷西,你留在旅館休息,我和查理出去一趟。”

格雷西沒有異議,她身體不好,也不想給殿下添麻煩。

離開旅店後,陸溪沒有急著去和尼爾接頭,而是先去面包店鋪,買了一籃子的羊角面包。這面包松軟可口,一個需要五個銅幣,是最貴的、也是最好的面包。而其他摻了糠的面包,又硬又不好吃,一個銅幣可以買到兩個。

除此之外,陸溪還買了一桶牛奶。她讓查理把牛奶帶上,自己則是挎著滿滿一籃子的面包走出去。

來到和尼爾碰面的地方,那裏齊刷刷站著十五個人,他們有些人身體比較佝僂,能從襤褸的衣衫中看出生活狀態並不好。

接觸到陸溪的目光時,一個一個忍著想要瑟縮的脖子,勇敢的和她對視著,告訴自己不要怯場。

查理則是怔住,接著渾身防備起來,害怕這些人對公主殿下有什麽不利的舉動。

陸溪淡淡道:“查理,不要激動,他們沒有惡意。”

話雖如此,查理還是緊繃著身體,沒有放松警惕。

保護公主,是一個騎士的責任,他要獻出生命來維護公主的尊嚴。

尼爾看到拿著武器的查理,瞬間皺起眉來,他把夥伴召集起來,可不想他們落入什麽兇悍之徒手裏。

“閣下。”尼爾道,“您有什麽差遣和條件,都可以現在說出來,我們會盡力完成您的要求。”

“出城去,再往西走,有一片黑色的土地,我要在那個地上組建家園。你們需要在我的訓練下幫我做事,要求長期、穩定。至於酬勞,我保證,不會比市面上的任何一家少。我可以說,我給你們的待遇是最優厚的。”

這一點陸溪倒是沒有騙他們。

哪怕是最優厚的,相比起來,也只是能讓他們溫飽而已,但僅此也夠了。

可沒想到,一聽到是那片土地,其他人齊齊變了臉。

有人哆嗦著就要跑。

尼爾硬著頭皮說:“可是……可是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流傳可怕的傳說,說那裏是地獄的入口!待久了的人,最終都會被地獄使者勾魂!”

他們都是聽著這些傳說長大的,也確實親眼所見有人死在那片黑色的土地裏。那裏貧瘠、荒蕪,就連鳥兒都不往那裏飛。可這個女郎,卻異想天開說要在上面重組家園,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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